队伍行进间,沿途百姓纷纷跪拜,有老者颤巍巍地捧出粗陶碗奉上清水。
高迎迎接过一饮而尽,水珠顺着胡须滴落在战袍上,他朗声道:"诸位父老放心,我闯军所到之处,定当开仓放粮!"话音未落,远处城楼上已竖起一面猩红大旗,在风中猎猎作响,旗面上"闯"字如龙蛇般张扬。
城门口,牛金星正指挥兵卒搬运粮草,见到主帅高迎迎,连忙抹去脸上血污上前禀报。
"闯王,安寨县那个该死的守将竟然下令放火烧了安寨县的粮仓!"牛金银满脸愤恨地向高迎祥禀报,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。
高迎祥闻言心头一震,他刚刚在全城百姓面前承诺开仓放粮,如今粮草被焚,如何向饥民交代?他强压着慌乱,沉声问道:"还剩多少粮食?"
牛金星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得之色,拱手道:"幸亏末将发现及时,立即组织人手扑救。火势虽猛,但只烧毁了不到一成的粮草。"
高迎祥这才长舒一口气,紧绷的面容稍缓。可转念想到方才的惊惶,再看牛金星那副邀功请赏的模样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。他猛地起身,照着牛金星就是一脚:"混账东西!下次禀报军情给老子说重点!这一惊一乍的,险些把本王的魂都吓飞了!"
牛金星被这一脚踹得连退数步,险些跌坐在地。他偷眼瞥见高迎祥脸上并无怒色,连忙堆起谄媚的笑容,点头哈腰道:"闯王教训得是!属下下次定当先报喜讯,绝不敢再犯!"
高迎祥冷哼一声,策马继续前行。忽然他猛地勒住缰绳,胯下战马人立而起,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盯住牛金星:"那个守城将领呢?可曾生擒?"
牛金星脸上闪过一丝懊恼,却又带着几分敬意答道:"回禀闯王,那厮见大势已去,竟在城楼上引颈自刎了。临死前还高喊'忠臣不事二主'......"
高迎祥闻言沉默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他望着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,沉声道:"虽是敌将,倒也是个有骨气的。传令下去:以将军之礼厚葬,不得怠慢。"说罢扬鞭策马,率领大军继续向前挺进。
高迎迎策马行至安寨县衙门前,猛地一勒缰绳,骏马嘶鸣着停下脚步。他凝视着那扇朱漆斑驳的衙门大门,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转头对身旁的军师王秀钦叹道:"五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我因交不起租子,为躲避官府缉拿,只能仓皇逃离安寨。谁能想到,今日竟会率领大军,以这般阵仗重返故地。"他的声音里既有感慨,又透着几分扬眉吐气的意味,手中的马鞭不自觉地紧了紧。
王秀钦闻言,恭维道:"大王此言差矣。当年仓皇出走,实乃潜龙在渊;今日旌旗招展而归,正是真龙现世。您看这安寨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,不正说明天命所归?"
高迎迎闻言大笑,笑声惊起了县衙檐角栖息的群鸽。
他的笑声尚未止息,目光已然投向那澄澈如镜、蔚蓝似海的天空,似乎能够望见更为遥远的未来图景。
王秀钦见此情景,心中不禁暗自钦佩,这位往昔的草莽豪杰,现今已然流露出些许王者的风范。
高迎迎收起笑容,眼神再度变得坚定如铁。他扬鞭策马,径直朝着衙门大门驰去,高声下令:“传我命令,大军在此暂且休整,同时派遣兵力搜查全城,务必要确保百姓的安全,不得有丝毫差错。”
王秀钦领命点头,转身去安排诸般事宜。高迎迎则踏入衙门,凝视着这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环境,内心可谓百感交集。他步入大堂,缓缓地在主位上坐下,闭合双目,陷入沉思。
片刻之后,他睁开双眼,对跟进来的王秀钦说道:“安寨县虽说规模不大,然而其地理位置却至关重要,我们必须尽快让此地稳定下来,从而为后续的行动筑牢根基。”
王秀钦点头表示认同,并提出了一连串的建议,涵盖了加强城防建设、安抚民众之心、整顿官吏作风等等方面。高迎迎逐一倾听,并做出了相应的指示安排。
次日,高迎迎命人在县衙前放置一张案几,让士兵们从粮仓中搬出数量众多的粮食,那粮食堆积如山,宛如一座小型的山丘般矗立在县衙门口,以此来兑现进城之时的承诺:为全城百姓发放粮食。
百姓们在领到粮食后,对高迎迎感恩戴德、感激不尽。再加上高迎迎严厉禁止士兵对百姓进行骚扰,仅仅短短一天的时间,高迎迎便赢得了百姓们的支持,有不少青年踊跃报名参加闯军。
"大王,大喜事啊!已有上万青年见咱们闯军对百姓秋毫无犯,纷纷报名加入我闯军!"当日午后,负责招兵的牛金星手捧一叠厚厚的名册,步履生风地跨进县衙大门,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喜色。
正在县衙大堂专注研究军事地图的高迎迎闻言,顿时眼前一亮。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,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:"此话当真?快将名册呈上来!"
牛金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,双手恭敬地将那本记录着无数志士姓名的名册递到高迎迎手中。
高迎迎接过翻看一看高兴的合不拢嘴,一边翻动名册,一边问道:"咱们现在有多少兵力。"
牛金星凝神细算,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,将新招募的士卒与现有兵力逐一相加。片刻后,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,难掩兴奋地拱手禀报:"禀将军,我军如今又添新锐,总兵力已达五万之众!"
话音未落,他不禁想起月前攻占兰州城时的盛况——那时大军同样号称五万,却在朝廷精锐的围追堵截下折损近半。
高迎迎闻言大喜过望,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。他暗自盘算:如今麾下五万精兵强将,正是开疆拓土的大好时机。
若能一举拿下安寨周边的几座县城,不仅能扩充地盘,更能壮大闯王威名。
届时挥师西进,攻取潼关天险,再一举占领西安这座历经六朝繁华的古都,便可名正言顺地建制称王,彻底摆脱"草头王"的名号。
想到这里,高迎迎只觉胸中热血沸腾,豪情万丈。他猛地一拍桌案,对侍立一旁的牛金星朗声道:"速去请军师前来议事!事关我军大计,刻不容缓!”
牛金星领命而去,不多时便带着军师王秀钦匆匆赶来。
王秀钦手持羽扇,神色从容,但眼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。他微微拱手道:"闯王急召,不知有何要事?"
高迎迎站起身来,目光炯炯地望向地图,沉声道:"军师,眼下我军兵强马壮,正是进取之时。我欲先取安寨周边子长,甘泉二县,再图潼关,直捣西安。不知军师以为如何?"
王秀钦轻摇羽扇,沉吟片刻道:"闯王雄心,令人钦佩。不过,子长,甘泉二县虽小,却互为犄角,守军虽不多,但城防坚固。若贸然强攻,恐损兵折将。不如先派细作潜入,探明虚实,再里应外合,可事半功倍。"
高迎迎闻言,眉头舒展,赞许地点头:"军师高见!就依此计行事。"他转身对牛金星道:"立即挑选精干人手,三日内务必潜入三县,摸清守军布防。"
牛金星抱拳应诺,正要退下,王秀钦却又道:"闯王,潼关乃天下雄关,易守难攻。若要取之,需先断其粮道,使其内乱。可派一支轻骑,绕道秦岭,袭扰其后方。"
高迎迎眼中精光一闪,拍案道:"妙计!如此一来,西安指日可待!"
牛金星听罢,眼中精光一闪——若能顺利攻取潼关。他深知此战功不仅能为闯王打开西进通道,拿下西安;更能让自己在义军中的地位更加巩固。
想到这里,他霍然起身抱拳请命:"末将愿先扫清周边四县之敌,而后亲率精锐轻骑,取道秦岭险径,誓为闯王夺取潼关要隘!"
高迎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牛金星正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将领人选。见他主动请缨,她不禁展颜一笑:"甚好!正合我意。"
随即收敛笑意,果断下令道:"军师所言极是,战机稍纵即逝。传令全军即刻做好准备,三日后咱们就直取子长县!待攻克子长后,大军继续向西南挺进。待我军拿下华阴县——此处距潼关最近——便由牛将军亲率精锐轻骑,取道秦岭迂回敌后,出其不意攻其不备。"
"遵命!"王秀钦领命而去准备,牛金星见此也连忙去安排精锐潜入子长,甘泉二县之事。
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,高迎迎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傲然屹立在西安城头的英姿,不由得仰天大笑,豪迈的笑声在旷野中回荡。
短短三日转瞬即逝。这期间,牛金星精心挑选的精锐斥候已悄然潜入子长、甘泉两县,将守军布防情况摸得一清二楚。
与此同时,王秀钦也争分夺秒地将新招募的两万余名青壮年编入原有部队,并进行了严格的战前训练。
得益于安寨县充足的粮草储备,出征所需的军粮物资很快便筹备妥当,整支大军已然整装待发。
"闯王,属下有一事相询。"就在大军即将启程的前一刻,军师王秀钦匆匆赶来,神色凝重地问道:"不知您可有一位名叫李自成的外甥?"
高迎祥闻言一怔,眉头微蹙。他本是家中独子,既无兄弟也无姐妹,何来外甥之说?正欲否认之际,忽然想起五年前那段往事——那时他逃亡途中路过米脂县,盘缠耗尽,饥寒交迫地倒在路边,幸得一位善良的村妇相救。为报救命之恩,他与那村妇结为异姓姐弟,依稀记得她家中确有个乳名叫"自成"的孩童。
想到此处,高迎祥微微颔首:"确有此事。不过本王与这孩子仅有一面之缘,军师为何突然提及?"
王秀钦见闯王确认,面色愈发严肃:"近日探马来报,米脂县衙以'闯王亲眷'为由,将一名唤作李自成的少年郎拘拿下狱。属下特来求证此事真伪。"
高迎祥听罢顿时怒发冲冠,胸中翻涌起滔天怒火。他忆起义姐当年救命之恩尚未报答,如今反倒因自己牵连其子身陷囹圄,不禁心如刀绞,悔恨交加。他急不可待地追问道:"我那外甥现在情况如何?可还安好?"
王秀钦见状,从容一笑,拱手答道:"闯王且放宽心。令甥实乃将门虎子,与闯王一般皆是当世豪杰。
他早年投效大同总兵杨肇基麾下,凭赫赫战功独领一军。听闻主帅被捕,其麾下四千精兵星夜驰援米脂,一举攻破县城。"